说话的就是苟超买来的书童,早起就自觉地放羊去了。

赵家现在可不止两头羊,那次从县城盘炕回来,直接带回五只羊羔,现在都成羊群了。这五只羊养大之后是要买将出去的,所以没再取名,省的到时难舍。

苟超看着等待支配的梭子,心想这600文花的可够值。

没错,就是600文!也就是两只成年羊的价钱,连壮牛的一半都不值。

梭子生在一个传统的织户人家,母亲织布的本事一般,所赚之钱也就勉强够两人糊口。可她倒是好生养,连着生了五个孩子,竟然站住四个。

三子一女的到来使得本就贫贱的生活雪上加霜,即便丈夫四处找补日子还是越过越穷。好不容易熬到长子、次女都长到了十多岁能够帮忙贴补家用,顶梁柱竟摔断了腿,卧在家中养伤。

这又得延医问药,又得买些肉食找补,还一下子失去了壮劳力,本就家无余财,更是连四处筹借都筹不到。

最后实在没办法,就得卖出去一个孩子。老大老二都是劳力,老四还小,怎么看也就十岁的老三最合适。

别看人小,这时候的人都早熟,家中状况也都明白,梭子没等母亲张口,就主动出了声,惹得全家嚎啕大哭。

“走,回去拿铁锹,咱俩到河边去整地。”

河边有两亩滩地已被苟超犁过几遍,是预备种水稻的。只是水田地与旱田不一样,前期要往里面灌水,后期还得保持干旱。事故周围不但要起田埂,好得挖一些灌水、放水的沟渠。

士、农、工、商在大唐初期分的清楚,户籍上都有标明,不是你想换职业就随便能换的,朝廷都有专门的赋税指标跟着。

梭子既然出生在传统的织户人家,对如何织布倒还熟悉,庄户人家的活计是一窍不通。

苟超打算仔细地教教他,等到他重新变成白身,就是佃几亩地种种,也活的自在。

昨天是立春后的第五天,是本地王朝举行春祭的大日子,俗称春社,祈求这一年能够风调雨顺,五谷丰登。

这样大的事情,县里学政、教谕都是要参加的,就得放假两天。而两日之后正好赶上蒙学的五日一沐,这县学可不像后世,流行串休,满满放了四天假。

今儿是第三天,加上前几次的休沐,梭子放羊是放得溜熟,挖坑栽树也得心应手。

“你爹恢复的怎么样了?”

虽然签了卖身契,可梭子得空也可以回家看看,比在大户人家做小斯松快许多,梭子在心底对赵家兄弟极为感激。

“还得多谢大郎,大郎教的骨头汤可好使了,阿耶喝了半月气色都红润了,说是过几日就能下地做活。”

“那可不行,伤筋动骨一百天,要是没彻底养好,可不敢乱动,不然还得更糟。回去和你爹好好说说,可不能让他胡来。”

梭子他家苟超去过一次,是真正的家徒四壁,全家人都面色蜡黄,没一个看着好的。

“嗯,俺听大郎的!俺娘还要俺好好跟着大郎做活,说大郎是菩萨转世,老让俺往家带吃食,全天下就没这样好的主家!还说俺才来几天,就胖了一大圈,定是好吃懒做,让俺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。俺说,俺没有……”

两人絮絮叨叨地往河边走,途中路过一片油菜花田。金灿灿的油菜花经过上午水汽的洗礼,十分娇艳美丽。只是种的有些少,要是满村皆种冬油菜,估计就赶上人间仙境了。

放假回来的二蛋也有任务,苟超不想给他养成个“一心只读圣贤书”的废物,就让他趁着地软去挖蚯蚓。

去年蚯蚓养的不错,到快入冬时虫子不那么好找,用来给鸡鸭添餐,它们都很喜欢。而且不知道鸡鸭是不是吃多了虫子的缘故,下出的蛋,蛋黄又大又红特别好吃。

挖蚯蚓是一件有趣的事情,开始只有二蛋和石头瞎忙,后来吸引了一大批小伙伴,人多势众的跑到了村口。

村口有一条一尺来宽的小河沟,旁边有翻好等着播种豆粒的农田,交界处土壤又潮又软,很容易抓到蚯蚓。而且黑子昨天傍晚在小河沟里发现了一队早蝌蚪,惹得一群村童心里痒痒。

“听!是不是有马蹄声?”

一群孩子正在比谁蚯蚓挖的多,挖的长,就有一耳尖的村童站起张望。

从去年开始,石河子陆续来过好几次骑马之人,孩子们对马也熟悉起来,每次有人骑马而来,他们还要兴奋地讨论一番,看看哪次来的马最漂亮,最威武。

一群萝卜头抻个脖子向路口的小坡上张望,等了片刻,蹄声愈加明显,待坡后露出个棕色马头,早有等不及的孩子,扯嗓子大喊,

“大马来喽!大马来喽!有大马来喽——”